喜樂之地

一代宗師 (The Grandmaster)

Character Is Fate.
見自己，見天地，見眾生

久聞王家衛導演的大名，卻很少看他的電影。《一代宗師》已上映很久了，擔心它就要下檔了，趕在年初五也是西洋情人節那天去看，沒想到竟然只買到第二排的位子，可見這部電影是多麼受歡迎！這是一部令人”念念不忘”，富有人生哲理，文藝氣息濃厚卻不失娛樂好看的電影。

若說這部電影有什麼缺點，它最大的缺點就是它實在太沉重了，不適合在新年觀賞, 還有就是似乎太雕琢了。電影一開始從葉問與妻子「無聲勝有聲」的互動就散發出一股淡淡的哀愁，隨著宮老爺子踏上佛山金樓，到對日抗戰爆發，馬三背叛弒師…氣氛越來越沉重，直到宮二（章子怡飾）向葉問（梁朝偉飾）真情表白時達到了本片的最高潮。宮二向葉問真情表白的這場戲太突出了，我見到了章子怡從影以來最優異的演出，一句句的台詞更是說到許多人的心坎裡了，這股濃郁的化不開的沉重一直伴隨我走出電影院。在回家的地鐵上，電影一幕幕的場景與台詞，像火車行過的一站又一站，在我心中低迴…

電影的首尾都提到「功夫」兩個字：一橫一豎，站著的人才有資格講話，作相互呼應。幾場武打的戲拍得頗有詩意，但文戲比武戲更精彩。似乎打鬥是表象，武學之道和人生哲理是實質；功夫戲是表象，愛情戲是實質。本片以描寫葉問與宮二之間一段隱約曖昧、遺憾無奈的感情最是動人。王家衛導演真是一位深諳「無聲勝有聲」，醞釀及營造氣氛的高手。片中的一句句台詞更是擲地有聲，發人深省。我印象較深刻的有：
葉問說：「我四十歲以前的人生都是春天。」
「人活一世，有人成了面子，有人成了裡子，都是時勢使然。」
「有一口氣，點一盞燈，有燈就有人…」
「在最好的時候（在我人生的黃金年代）遇見你，是我的運氣。」但宮二沒說出的是可惜我們相遇晚了。
「我心裡有過你，…喜歡人不犯法，可我也只能到喜歡為止了。」
「世間所有的相遇都是久別重逢。」
「習武之人經過三個階段：見自己，見天地，見眾生。…路，我沒有走完，你幫我走下去。」「我選擇留在我自己的歲月裡了。」

可能是礙於片長的限制，本片對葉問的刻劃不及對宮二的刻劃深刻。我認為一線天（張震飾）的後兩場戲可考慮刪減，一方面使得故事結構較緊密，一方面得以增加對葉問的性格刻劃及傳承武學的描述。宮二有才氣、有膽識，惟個性剛烈、愛恨分明的她不守父親遺言，不聽老前輩諍言，執意復仇，一句「我就是天意。」已預見她是個悲劇人物。西方諺語：「Character Is Fate. 」（性格決定命運）在她身上得到印證，怎不令人欷歔？惟一的欣慰是她終將蘊藏在心底多年的真情向葉問表白了。人生遺憾的事已太多了，若再加上未表露的情感就更可悲了！

本片將1930到1950年代的中國武林歷史呈現出來。詠春葉問、宮老爺子的獨女宮二，白猿馬三，一線天，誰才稱得上是一代宗師？答案非常清楚。但本片不只是葉問的故事，也不只是宮二的故事，而是一段見自己，見天地，見眾生的宗師旅程。人生的旅程又何嘗不是如此呢?

知名作家白先勇說他寫作是為了寫出人心中的悲苦。我不知道王家衛導演拍電影是否也是為了拍出人生的悲苦？若從這個角度來看，這部電影也是非常成功的。我終於明白為何看完此片時我會覺得如此沉重，因為《一代宗師》的確拍出了那個顛沛年代的滄桑，及時不與我，未順天意行的人生的遺憾與無奈。王家衛導演的功力有目共睹，無庸置疑，惟期許他繼續精益求精，達到「見眾生」宗師級導演的境界。

默想與回應：
1. 這部電影那一句台詞最感動你或令你印象深刻？
2. 對西方諺語：「Character Is Fate. 」（性格決定命運）你有何看法？你是否也有「我就是天意」這樣的性格特質？
3. 「見自己，見天地，見眾生。」對你的人生或信仰的旅程有何啟發？你是選擇留在自己的歲月裡還是往「見眾生」的方向邁進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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