生活札記
生活札記扶棺

扶棺 
漢鳴
 
其實我係想推辭的,我和 K不夠熟,她是我大學同屆同學,一起參加過突破輔導義工服務、我們每星期二是同一晚當值,有時因為夜了,我先會送佢回家… 
 
她住在黃大仙的沙田坳道,那是一條長長的斜路。因緣巧合,離開學校幾十年之後再碰面,她已經患了肺癌、本來搬去羅便臣道是為了方便去長洲官中當校長, 安排後來當然因為病發而改變了。 
 
K 個性堅強,名校出身,養病期間仍在教會帶領查考希伯來書,我也有去加把咀,她有另一些家庭困擾, 我也陪她去道風山找我的師父譚沛泉… 
 
她丈夫臉容肅穆地說:「她一早就決定了扶棺名單, 那是她的遺願……」 講到咁樣,邊有得推! 
 
喪禮當日,發現原來扶棺不需要好大隻,因為棺木本身有轆,要八個人…但彼此可能並不認識 。
 
我相信默哀就是對逝者最大的尊重…全程我都好靜…當然我有碰到我讀書時暗戀的人,她倆同屆,同時都係理學院… 
 
我沒有趨前去打招呼,拿電話號碼或什麼其他,在死亡面前,愛情算不得什麼,暗戀更不屑一顧,不值一提… 
 
後記:大家有沒有看過 Christian Petzold 的《盛夏餘燼》,我看了三次。請參考附錄(一)之影評。

附錄(一)盛夏餘燼的絮語 
 
前言:The wall is very thin…… 電影中,一直其實置放了兩種人生態度, Nadja 及 Leon 的。 
 
Nadja 從容,隨和,謙遜,拿到 167 頁之文本稿,立刻即興就半躺在床上看完,讓房間給朋友盡興,騎單車,遇到崎嶇處,被單車壓著半個人,危危乎裝在膠袋中之燉牛肉汁也幾乎泡湯了,溫柔婉約的女主角半點慍怒也沒有,沒有怨天,亦沒有尤人。 
 
她活得淋灕,叫床可以好肆意(未意識到牆身原來很薄,不夠隔聲),動身去游泳,祇是帶了一條大毛巾……本身文學修養極深,能隨意背誦出艱瀝詩歌, 隻字不漏,卻快樂地去賣雪糕,半點屈就也沒有… 熱情對陌生人(Leon 的 publisher) ,遇危不亂,心思細密(C4 是癌症病房啊…) 
 
至於 Leon,他就是 Nadja 的 antithesis,造作,矯情, 自以為了不起(我已經是作家,雪糕妹怎會有資格看得明我在寫什麼)intellectually snobbish…狷介,非常介意成敗得失。 
 
電影令我非常感動,因為那就是一面鏡子,照出我自己一直就是猥瑣的 Leon, 而我本來是想做 Nadja 的。 
 
第二次看我留意到,山火被提及是要去到 Leon 在超市買嘢,出自收銀員的口,之前不過是有直升機不斷飛過的聲音… 
 
回到家,我想起 Szymborska 的詩: On Death, without exaggeration: 其中兩句: In our planning for tomorrow, It has the final word, which is always beside the point. 
 
死亡此 vantage point 委實有能量將人生重新定義,昔日之恩冤情仇,床上床下之翻雲覆雨,愛情之亂石崩雲,在死亡面前,渺小得不值一哂。 
 
看完好電影,我更戀生,更怕死,更有動力原諒別人的冒犯,包括自己昔日,現在,明天的昏盲。